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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兰芳的爱国名剧《生死恨》
——由舞台到银幕
王永运
京剧艺术大师梅兰芳的爱国名剧《生死恨》,是他的代表作之一。1931年,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举世震惊的“九·一八”事变,引起梅兰芳的极大愤慨。1933年,他寓居上海,与叶恭绰等人根据传统剧目《娘子军》编演了爱国名剧《抗金兵》,此后,梅兰芳于1935年冬开始编排另一爱国名剧《生死恨》。这部戏是由齐如山、许姬传先后依据明代沈鲸的传奇《易鞋记》改编的,由徐兰沅、王少卿负责设计唱腔,梅兰芳亲自修改、审定。整部戏通过宋朝金兵入侵,沦陷区人民颠沛流离,深遭苦难,折射出日本法西斯强盗侵略我国的现实,借用金兵侵宋的故事情节,激励国民的抗战意识。
《生死恨》于1936年2月26日在上海天蟾舞台首演,当即引起极大轰动,连演三天,场场爆满,旋即转至南京大华大戏院上演,排队购票的观众竟把戏院票房玻璃挤碎。1936年盛夏,梅兰芳将这部戏带到北平公演。梅兰芳时年42岁,正是他的艺术鼎盛时期。他扮相雍容华贵,凝丽端庄,嗓音高亮圆润,唱腔婉转优美,而且擅于运用歌唱、念白、身段动作、舞蹈等艺术技巧,用来细致入微地刻画人物的内在情感,于俏丽妩媚中见自然大方。梅兰芳先生排出强大阵容:梅兰芳自饰韩玉娘、姜妙香饰程鹏举、刘连荣饰张万户、萧长华饰胡干、甫亭饰李妪、王少亭饰赵寻。梅兰芳的戏非常繁重。比如,程鹏举与玉娘结为夫妻,但在张万户的迫害下被逼分手。戏在[乱锤]声中,韩玉娘手执程鹏举跌落的一只鞋,黯然神伤,舞台景象一片凄凉。又如,韩玉娘借住尼庵,受到恶尼的逼害,深夜离庵奔逃,梅兰芳边唱[流水],边走圆场滑步,以示雨路泥泞,难以成行。而在“夜纺”一场,梅兰芳依照剧情的需要,对唱腔作了新的创造。韩玉娘寄居李妪家,夜晚纺织,身着富贵衣,一盏孤灯,一架纺车,娓娓道出金人侵宋的满腔悲愤。整个[二黄]唱段异常动听,有着与传统唱腔不同的崭新处理。一般来讲,[二黄导板]后多接[回龙],但这段唱腔在[二黄导板]与[回龙]之间增添了四句[散板],这样改变是为了让韩玉娘的凄楚、悲怆的心情显得更真切感人。随后的[慢板]删繁就简,虽然只有两句,但却极为委婉曲折,把韩玉娘的内心悲痛有力地倾吐出来。从[原板]“我虽是女儿家颇有才量”一句始,旋律变得昂扬明快,表现出韩玉娘刚直不屈的爱国气节,紧扣观众心弦。最后唱到:“但愿得我邦家兵临边障,要把那众番奴一刀一个,斩尽杀绝,到此时方称了心肠。”以古喻今,深切展示出中国人民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无比愤恨。每演至此,剧场掌声雷动。剧末,韩玉娘与程鹏举劫后得以重逢,未按传奇夫妻“大团圆”的结局,改为韩玉娘因屡遭磨难,病重辞世,韩玉娘与程鹏举一死一生,倍增悲戚,引人深思。
梅兰芳《生死恨》自1936 年公演以来,直到十二年后——1948 年6月,始由上海新成立的华业电影公司,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,由梅兰芳和电影界知名人士费穆几次商讨,将原有的京剧本改成电影脚本,并由费穆担任电影导演,拍成了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部彩色有声戏曲片。
因为京剧与电影属于两种不同的艺术范畴,如何将平面的写意性的京剧表演方式变成立体的现实性的电影表演,确是一件难事。梅兰芳依靠他多年的舞台实践,在拍摄电影《生死恨》时,重新投入角色创作,深刻体会剧情,突破了京剧表演中的原有程式,按照现场实景,设计了他所饰演的韩玉娘的身段动作。如开场的“柴房劝逃”,电影场面极富图案美。窗前点燃了一对烛台,窗外月光闪烁,忽然吹来一阵清风,烛台灯灭,留下未烬的余烟,衬托在月光下袅袅上升,象征着韩玉娘前途难测的悲苦命运。又如韩玉娘避难于李妪家中,在孤灯下夜织,衬以蓝色的桌围椅帔,影片场景显得清淡雅致,非常贴切韩玉娘的凄悲心境。影片最后,韩玉娘病重,影片以浅黄色调,用近镜头突出表现韩玉娘弥留之际所唱的[四平调]“夫妻们分别十载,好似孤雁归来”,嗣后,更以凄怨的声调拼力唱出[二黄散板]“猛然间只觉得肝肠痛坏,怕的是我夫妻就要分开”,银幕传来的声音悲恸欲绝。
此片于1948年12月在全国各大城市陆续放映,深博佳评。彩色有声戏曲片《生死恨》的诞生,也为建国后拍摄彩色戏曲片《梅兰芳的舞台艺术》奠定了坚实基础。